嗑琴专用。

【Breddy】属于我的笨蛋 短篇END

题记:总算写完啦~参加BEBBQ的活动文,一个霸(ben)道(dan)总裁E和新人老杨的故事。

这篇按活动要求是Brett攻,但此地并不能🚗,所以在这儿放出来的部分没啥区别(可能是因为作者是个互攻党


他的老板是个笨蛋。

Brett对此非常肯定。

 

* * *

 

“我是没钱才会签他们公司,”某天喝到半醉的时候他跟Hyung讲,“音乐家也要吃饭呐。”

“对此我深表同情。”Hyung说——他喝酒的动作里带着一种职场得意人士特有的优雅,非常招人嫉妒:“如果你没有经常性地把你老板的名字挂在嘴边上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没有。”

“你有。”

“至少没有经常。”

“你说没有就没有。”Hyung顿了顿,微微一笑:“下次带他一起来喝酒吧。”

“不可能。”Brett摇摇头,仰脖喝干了面前的生啤。

 

当天晚上他醉到口齿不清才回家,勉强扯掉外套直接倒在床上,脑子却莫名不肯断片。他觉得这都得怪Hyung。喝酒就喝酒,聊天就聊天,干嘛听完他说“不可能”还要追问一句“为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当然是因为E Chen是个笨蛋啊。

因为笨蛋才会打肿脸充胖子赶他出办公室(后来Brett才发现,他是那天唯二过来面试的乐手之一,另一名候选人是个学了几年琴在餐厅拉生日快乐歌的家伙),才会在那之后又不得不打电话请他回去(那电话打得超级拐弯抹角,恨不得连他父母家的狗都先问候一遍),才会每天锲而不舍地想把他包装成网红。

——才会觉得Brett这样的人应该要成为世界上最赚钱的小提琴手。

怎么可能呢,那个笨蛋。他昏昏沉沉地想着,慢慢睡了过去。

 

笨蛋第二天早上用震耳欲聋的夺命连环call把他叫了起来。

“——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喽,快来公司!快快快!!我们要——搞——大——事——了!!!”

“——这他妈谁?”

宿醉弄得他太阳穴在一连串高分贝声音下嗡嗡作响,捞起手机仔细一看,行嘛,大写的E for Excellence在屏幕上闪动。

(毫无疑问,这是当时E自己存在他手机里的)

“啧啧啧,杨先生,你这个对待老板的态度是想被扣工资喔。”

“……我也没剩多少工资给你扣了,”Brett喃喃地说,把手机重新凑到耳边,“恕我直言,E先生,您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没想到E也能在八点前起床,这人难道不应该过两个小时以后才能足够清醒到去高级咖啡店里翘着小指喝杏仁拿铁?

不过这个“没想到”并没有什么绮艳经历带来的暗示,只是因为有一回他跟E一起出差去某个小城市演出,然后E说饭店房间订光了——实际上可能是公司没经费——硬是跟他挤了同一间房,再然后他就发现早上叫E起床简直是登天级别的艰难任务。

(再再然后E就得寸进尺,经常把他当闹钟用,让他叫自己起床)

“我当然得早起,因为我有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可以让你又拉自己喜欢的曲子又赚大钱,”E的得意简直快顺着电波爬过来了,“你快拎起你那瞌睡的屁股穿好衣服,到公司来聆听我的教导。”

Brett一瞬间很想挂电话。

“——OK?”但电话那头又这么补了一句,声音稍软了一点点,别别扭扭,就像当初打来请他回去时的那样子。

“……OK。”

他认命地回了一句,起床给他被叫醒的屁股穿牛仔裤。

 

“我要给你开个直播频道。”E说。

“哇哦,”Brett毫无表情地回答,“听起来真是非常新奇。上次公司的市场调查员说网上有多少个古典音乐家在玩直播来着——一百万个?连Hilary Hahn都在直播她练琴。”

“不要阴阳怪气了,年轻人,”E大手一挥,语气好像他老到能给Brett当爹,“那些古典音乐家虽然总算是连上了网,但他们只知道练琴、练琴、练琴,展现他们完美无缺的技巧,我要你做的事情是——放下身段。”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脸一些。”Brett很直白地说。

“也可以这么讲,”E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说真的,古典音乐那种高贵的架子不适合现在的年轻人。你要在直播间里表现出你跟Hilary的区别——”

“——比如我拉巴赫上来第一个和弦就会翻车?”

“——没错,就是那样。”

若不是他讲话的语气十分真诚,可能早已被全公司上下一起揍了。Brett悻悻地想。

“你要晓得,”E以那种诚恳得仿佛不是在侮辱人的语气继续说道,“Z世代不喜欢完美无缺,他们喜欢有人吭哧吭哧地努力、犯错、丢脸,这会让他们感同身受。”

话是有几分道理,但为什么是他来扮演那种努力、犯错、丢脸的角色。

“……这么说吧,反正把你放在Hilary Hahn旁边一定会丢脸,还不如丢脸丢得彻底一点。”E拍拍他的肩膀总结。

“……说实话,E,”Brett慢慢地把那只手从肩膀上摘下来,对着E灿烂到露出一口牙的笑脸说,“要不是你在付我薪水,我一定立刻揍你揍个爽。”

“那也不要紧,先把直播做了再说。”

 

* * *

 

没想到E这次的主意还真的蛮不错的。

Brett以自己挑战帕小协失败为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直播了自己各种各样练琴不顺利的场景——没按稳的和弦啦,糊成一团的音阶啦,劈掉的音准啦,尽管其中有些是故意的——手滑么,多滑点总比少滑点容易——但莫名其妙地,他便有了一群固定的粉丝,里面集合了梦想考上一流管弦乐团的大学生(你们的梦想会破灭的,Brett阴郁地想)、半吊子的古典音乐人(就像他自己一样)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甲。让他惊讶的是,最后一群人给他刷的礼物最多。

 

“那是因为他们最喜欢我给你做的开场白。”E没羞没臊地说。

Brett瞥了他一眼,转身敲了敲吧台:“再来一杯。”

他算是实践了自己并没有答应过的诺言——带E来喝酒。原本是打算找Hyung或者随便哪位老友庆祝一下自己总算有了大笔的进项,但自从开始做直播之后,他的时间表就跟朝九晚五的朋友们有点对不上,带老板喝酒纯属迫不得已。

(“你要是想这么说服自己也不是不行。”Hyung在回复他的信息里这么写道。)

“说真的嘛,你看我每次的开场都做得超级棒对不对,”E喝了酒话比平时还多,“嘿——大家好,欢迎来到Brettybang的直播频道,我是主持人E。想不想知道今天Brettybang会给你们拉什么歌呢——”

“——是曲子。”Brett习惯性地纠正他。

“我知道是曲子,我故意说错的,不然怎么能教给粉丝们知识。”

“但你每次都说错。”

“是的,这叫人设,听说过没有?如果我哪一天忽然说对了,那我的人设就不对了。”

“那你跟你的人设还真的是出奇地一致。”Brett叹着气给他拿了一杯威士忌苏打——多加苏打水多加冰那种。E傻笑着接过,刚抿了一口,整个人就趴在了吧台上。

真的这么不能喝啊?Brett回过头,不禁伸手过去戳戳看他是不是真的醉倒——

“——BOOO!”E猛地跳起来。

“操——”

Brett一杯酒有半杯都洒在自己身上。E指着他大笑:“怎样,怎样,刚才是不是很像《惊愕交响曲》?”

“你还知道海顿。”Brett一边擦自己身上的酒一边瞪大眼睛。

“我当然知道海顿,”始作俑者凑过来拿餐巾纸往他身上四处招呼,“我学音乐的。”

“你——啥?”

“我学音乐的,我大学念的是昆士兰音乐学院。”E答得轻描淡写。

“……我老天。”

“怎么,你没觉得我音乐知识很渊博吗?”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虽然废话很多,但E给他拉的曲子做介绍的时候,总能从离题万里的自我放飞拐回曲目本身上去。他以为E是在开直播之前好歹做了点功课,结果后面居然还有这么个专业学位背景。

Brett有点不知该怎么接话。E仍然在潦潦草草地擦他衣服上的酒渍,他今天戴了副刚配没多久的金丝眼镜——几年前Brett刚进公司的时候,E还没近视呢,但最近视力也不太行了,经常半开玩笑地嚷嚷着是被Brett传染了近视眼。

等折腾完Brett的衣服,他直起身来,把纸巾丢在一边。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啥学过音乐还会让你做那些无聊事?”他干脆地问。

Brett点点头,心里某处警铃大作,亚裔家庭教育出来的分寸感告诉他应该就此打住,但酒精让他没管住嘴:

“我还当你是哪门子没谱的外行人,天天就想些有的没的,把音乐就当成一门生意。”

E咂着下唇笑了起来。

“生意还不都是被……教着做的,”他慢吞吞地说,一边把那杯冰都化了的威士忌苏打端起来拿到嘴边,“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想过进乐团来着。但那时候跟家里吵翻了——家里人一直不让我搞音乐,嗯——总之,为了钱,毕业的时候等不起offer,急急忙忙进了个很烂的团,演出的曲目基本都是电影音乐,哈利波特之类的,你懂吧。团里也没有人练琴——练琴的人反而显得很蠢,周末还得跟着跑调的前辈去婚礼上赚钱。卡农拉个千八百遍,一提还不是我,有时候他们找不到中提琴,我还得拉中提琴——”

“……你是拉小提琴的?”在今天听到的所有新闻当中,这大概是最让Brett难以置信的了。

“是的,老兄,那不是重点,”E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呢,某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因为我们指挥扔来一个练琴时从来不用耳朵的家伙,要我教他拉中提琴。他拉得实在太难听了,我不得不跟指挥抱怨说‘这家伙真的无可救药,他根本听不出音高’。”

“……然后?我猜一下,这家伙是指挥的亲戚?你被欺负了?”

“……没有,指挥当时跟我说,没办法,中音区实在没有人了,大提琴也招不到好的,所以他决定在下次音乐会的时候,拿五支萨克斯风加入大提琴的声部,萨克斯风喔——行了,我也知道这事情不可思议。我就那么辞职了。”

“哇哦。”

“确实,哇哦。”E低声笑了起来:“我自己都想回去打爆当时的自己的头。只不过是要忍耐五支萨克斯风而已哎,能比钱重要吗?”

他说话的语气,莫名让这台词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谎言。Brett扭头看他。E在昏黄的灯光下心不在焉地揉出一头炸毛,露出喝得通红的耳朵尖,看起来比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还要年轻。不知怎么地,那耳朵尖让他注视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但E对他的视线全无察觉,仍然少见地沉默着。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就发现还是钱重要啊,但我已经回不去那个团啦,”E笑嘻嘻地说,“最后就进了现在的公司。然后某一天我忽然大彻大悟:如果放低一点标准,嘿,其实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啦。修修音,对对嘴型,少穿两件衣服什么的,宝贝,咱们就能上电视——拜托你别这么看着我,跟要哭了一样,人家会以为我在欺负你喔。”

到底是谁跟要哭了一样,Brett想。直直看着他的E嘴角弯弯,眼里却毫无笑意——你这过去也是编出来骗听众的辛酸吗?在那之后你赚到你想要赚的钱了吗?如果最终还是为了钱,你后悔跟家里人闹翻了吗?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问题想从E那里得到答案。

过了半晌,E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跟这么不识相的员工出来,酒都喝得没意思,”他用一种相当浮夸的动作掏出钱包,“结账。”

这会儿又是那个笨蛋总裁了——Brett想也不想,直接拍掉他的手:“今天我请。”

“……你是喝了多少居然敢跟我抢这个?”E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今天是出来庆祝我赚到钱了,”Brett朝他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我请。”

“就你赚到的那点——”

“——那也是钱,我还以为你最喜欢钱。”

“我喜欢钱,所以我不喜欢没钱的手下还要乱花钱。”E爱演的劲头全上来了,一只手拿着钱包叉着腰,另一只手长长地伸过来指着Brett的鼻子:“真想对老板感恩戴德,不如先想想粉丝到十万应该怎么回馈,是要在镜头前跳脱1舞,还是倒立?”

“——这他妈都哪里跟哪里!”Brett冲他嚷嚷。

E一甩他根本没多长的刘海,一边麻利地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甩在吧台上就往外走,一边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然就边跳脱1舞边倒立,边拉小提琴。”

 

* * *

 

“你就是在故意整我。”

E把扶手椅转了180度过来冲他捂住胸口:“你非要这么说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人是吧。”

“如果你的‘着想’意思是让人给我脸上擦这些奇怪的东西——”因为化妆刷扫到嘴边,Brett剩下的半截话变得含含糊糊,化妆师在一旁轻笑出声。没戴眼镜让他看不清E的脸,但不知怎么地,他能感觉到E一直在盯着他看,令他仿佛如芒在背。

“——你除了在这里看我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他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远处端着咖啡的E忽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Brett在模糊的视野里闭上嘴,对于自己的话引发的效果只觉得既疑惑又躁动,情绪冒得陌生,就像接下来的工作一样:经过反复讨价还价,边跳脱1舞边倒立边拉小提琴这种点子总算被否决,最终决定要做点梗直播——粉丝们可以在回复里刷想要他演奏的曲名。

“这就刷起来了。”E好容易咳完,拿着他的手机走过来,给他看直播频道的页面:“人还挺多,刷古典乐曲目的人都比我想象得多,我还以为全都会刷抖音神曲什么的……”

“那当然——”

“——还有人问你能不能再拉错一次死神与少女四重奏第一提琴的开头。”

“你猜怎么着,”化妆师在这时完成了工作,向他俩致意后离开了房间,Brett总算摸到眼镜抬起头来——E背着光站在他身前一寸,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要是你给我拉二提,我就再拉错一次。”

E张开嘴半天没说话。Brett忽然心情大好——此时他才发现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并且发现自己在还没实实在在地体会到紧张感以前,紧张感已经随着这几句打趣跑远了。他咧嘴一笑,E好像总算回过了神,把手机塞给他:“赶紧开始吧。”

在他低头把手机安到拍摄架上的时候,又听见E没头没脑地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听上去好像是“第一次笑”。

“嗯?”好容易收拾好器材,他回头拿小提琴,一边紧着琴弓一边看E不明所以地在房间里晃来晃去,不知怎么地,弄得他又笑了起来:“如果每次工作都这样,那我笑一笑也未尝不可——”

E猛地回过头来:“你喜欢做粉丝点梗直播?”

“我是喜欢使唤你拉二提。”Brett把笑憋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开始拉音阶热身,E大调音阶玩笑般地从指尖流出。E嘟着嘴听他从E大调拉到e小调,然后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开始直播”按钮,对着镜头打起招呼:

“嘿!欢迎来到Brettybang的频道,我是你们最喜欢的E!哇哦,已经有几千人在等候我们的音乐家出场啦——让我来看看你们都想听什么歌?”

“——是曲子!”

“是——曲——子,我知道,你们看他还是跟往常一样烦人,”E摊开手,“所以!我们今天要让Brett演奏什么呢?可能有些要求他做不到喔,比如这位,想要你拉点性感的——”

那张望回来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那种“知道你不想”的坏笑。Brett瞥了他一秒,两秒,三秒,那笑容扩散得越来越大——

去你的。他想,一边左手拨弦,一边用右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然后搭上弓,拉出他此时想到的第一支歌——那种超级俗气的、萨克斯风的前奏。

E的下巴掉了下来。

Brett对他弯起嘴角,《无心的呢喃(Careless Whisper)》的旋律虽然记不太全,但只要开头能吓到E,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张大得足以塞下——打住——就够了。

他得意地晃了两下屁股才停下琴声:“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

“你这是想挑战我啊年轻人?”E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怎么敢,”Brett换上他最挑衅的笑容,“您一直严格要求我来着。”

“——好极了,那我们从这个开始。”E指着手机:“来遍门小协,只许动小提琴,不许动弓子,错一个音做一个蛙跳。”

“……卧槽!”

 

他们就这么随着门德尔松和粉丝的刷屏玩了个够,从门德尔松——中途加插了十个蛙跳——换成了《查尔达什舞曲》(“有人说,来点快的。”),再从《查尔达什》换成《四季》的《夏》(“这位小朋友说想要点紧张的气氛”),《夏》又变成了《爱的礼赞》(“有位大哥说来点狗粮曲子,啊对不起,不是大哥,是大姐?”)。埃尔加甜美的音符在四周跃动,E随着节奏在旁边傻乎乎地跳舞,他忽然发觉工作以来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手机屏幕上连续几个闪光弹似的效果冒了出来,E又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朝着手机比心:“谢谢几位观众的礼物——爱你们喔!”他连换了几个手势,Brett暗忖这人连爱心都能比得花里胡哨,“接下来又有什么挑战呢?——喔,喔喔。这个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怎么?”Brett在他身后探头——E遮着屏幕不想让他看,被利落地拉开了手:“我看看,哇哦,这主意蛮好的。”

“你在逗我。”

“是你自己说粉丝的要求都要满足,你看——”Brett瞧了瞧手机屏幕,那上面已经刷满了刚才被E说“不行”、反而激起了粉丝们热情的要求——“请E也一起参与表演!”“我们也爱你哟E!”“你们在一起真是太好看了!”——最后这句一闪而过,Brett假装没看到,继续读下面的内容:“E必须参与!”

“刚才他拉琴的时候我在跳舞哎!”E夸张地指着Brett,后者摆出他最无辜的表情:“嘿,你们是想看E跳舞吗?——你看,他们说不是。”

E整张脸垮掉:“我——不——会——!”他平时孔雀似的那股骚包劲头全然失踪,一旁直播间里刷礼物的效果闪得更欢了——E一只手指抠进Brett的衣服角,超小声地说:“我是真的很多年很多年没有拉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你别以为我能拎起琴就跟你合奏Navarra什么的……”

“……你还记得什么?”Brett脑内冒出来一个想法,但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管他呢,“你有什么喜欢的曲目吗?——我记得你说喜欢柴小协,慢板乐章?”

“那怎么可能还拉得下来!”E急匆匆地摆手。

“只记得右手也行。”

“右手?”

E看上去一头雾水,Brett把琴弓塞给他,自己把琴架好,示意他过来:“我来左手的部分,你负责拉弓,慢慢来,行吗?”

“——你真的是在逗我。”E的表情像在做梦,但右手却已经自然而然握起弓来,肌肉的记忆悄然生效,从十几年的练习里生根发芽。他把琴弓小心翼翼地碰在Brett的琴上,稍微一动——“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Brett按住他的手:“再来一遍。”

“我不觉得——”

“——你再来一遍,试试看。”Brett扭过头去,E今天还穿着那件花衬衫,但怪模怪样地衬了条领带,他玩笑般地伸手扣住领带结,把人往前拽了拽:“你刚才离太远了,怎么拉G弦。过来点。第二个音在D弦。”

“我知道第二个音在D弦……”

E的语气莫名放轻了一些。Brett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是一种Pony总裁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像是带着最温柔的爱一般,看着手中这光滑美丽的乐器。随后E又抬眼看了看他,带着同样温柔的神色:

“……来。”

 

柴小协第二乐章的第一个音,G弦三把位的二指,再到第二个音,D弦三把位的一指。

第一个音像偷偷摸摸出来玩的小孩一样探出头,又很快地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音却带着意料之外的饱满。Brett抑制住惊讶和回头看E的冲动,只把每个动作都刻意做得夸张些,给E更多反应的时间——刚刚需要换弓的时候有点磕巴,他能听见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呼吸喷在他的颈侧——随后那弓在弦上的运行愈加流畅,E跟上了他的节奏,像能听见他的心声一样让旋律随着他身体几不可见的起伏继续前行——前行,潺潺流水般奔涌着,似乎可以永不停止一般——直到乐团的伴奏应该进来、小提琴独奏停止的那个小节。

E用一个意犹未尽的下弓,把乐曲的尾声收进了空气里。

 

他回过头,E的呼吸随之从他的脖颈滑到侧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我想我们直播到这里就可以了。”E声音嘶哑。

“喔。”Brett觉得有点晕,他抬手推了一下E的胸前,正好按在那条他刚刚拽过的领带上,触感滑溜溜的,领带被拽歪了一点点,露出下面一小块发红的皮肤——

E稍微后退了一点,转过身去对镜头简单说了两句结束语,随即伸手关掉了直播,虚脱似地一屁股坐进旁边的椅子里。“……今天做得很好。”他胡乱撸了两把头毛。

Brett把琴和琴弓放回盒子,没出声。

E眼睛看着地面。

“我猜,会有更多粉丝想……”

“我不怎么关心粉丝想怎么样,”Brett安静地打断了这句话,觉得自己的手在抖。直播已经结束了,他想,还好已经结束了,还好刚才负责运弓的不是自己,不然这得抖成什么样子——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强迫自己发问,“我比较关心你想怎么样。”

E总算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你在——”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Brett走过去,拨开他的头发,里面藏着的耳朵尖就像那天喝酒的时候一样肉眼可见地变红了,“或者你说你不知道也可以,但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吗,E?”

“——我想——我想要——”E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觉得我们不应该——”

“所以你想要‘我们’吗,E?”Brett又轻又缓地问他,E脸上的红潮随着话音一点一点攀升,“就我对你的了解,你现在脑子里可能在转一万种说‘不’的理由,但如果凭你的直觉,不去想应不应该或值不值得,就像你当时选择音乐一样——”

E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要。”他说。

Brett看着他:“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清楚地再说一次,拜托。”

他把手放在E的颈侧,感受到脉搏在他拇指指腹下跳动。E睁开眼睛,满面潮红,看向他的眸子闪闪发亮。

“我想要‘我们’,”他说,然后小声地强调——“我想要——‘’。”

 

* * *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快?”在他们缠手缠脚地关上Brett公寓的门又挪进卧室的时候,Brett稍微有点担心地问道。

“停,”E低下头去轻吮他的耳朵,湿漉漉的,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一个哭着的人亲吻,“你再问下去我可能就会——”

“——会改主意?”Brett扶正他的脸。

“——会害怕。”E在他唇间呼出一口气,Brett毫不犹豫地揽住他后颈吻了过去。你怕什么?他用嘴唇询问也用嘴唇陈述——你做过这么多的荒唐事里,我应该是你最不需要害怕的那一个。E热切地回应他,引领着他的手去碰触自己。


(此处省略一些些字)


“我觉得Eddy比‘E’好听得多。”

“闭嘴。”Eddy枕在他肚皮上闭着眼睛半真半假地说,他刚洗过澡,头发有些湿意,Brett绕了一小绺在手指上卷着玩儿,又松开。

“所以你在怕什么?”他最终开口问道。

Eddy翻了个身,往上挪了挪身体,手臂环抱住他的腰。

“我怕我不知道怎么对待‘美好’。”在不装腔作势的时候,他的声线很轻柔,带着好听的鼻音,“然后我就会搞砸,就像我搞砸以前所有的好东西一样。”

“请不要用那种听起来像是瓷器店招牌产品一样脆弱的词语来形容我这么一个活人。”Brett干巴巴地说。Eddy在他胸前笑起来,呼吸热热地扫过那一片皮肤,然后抬起了头。

“所以你是什么?”他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子Brett的脸,问道。

“我是个对工作缺乏判断力、为了钱签约Pony的愚蠢员工——”Brett说,Eddy翻了个白眼,但脸上的笑容并未退去,“是个糟糕的拉不太好巴赫的小提琴手,”他能感觉到Eddy用鼻子轻轻摩挲着他的锁骨,于是加了一句:“更正一下,是个期望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搭档同他一起在直播间里表演Navarra的小提琴手。”

Eddy的动作停下了。“真的?”

“真的。”

“Brett Yang。”Eddy板起脸,但话里的笑意出卖了他:“会有这种期望,你可能真的是个笨蛋。当初觉得你适合这间公司,可能是我做过最不明智的判断。”

“那可说不定,”Brett合上眼睛迎接他凑过来的吻,“毕竟同类相吸。”

 

END

评论(2)
热度(54)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Puppy-Love Violinists | Powered by LOFTER